06 September, 2008

土耳其之旅(二)

2008年6月10日
這兩天,在看柏楊的《醜陋的中國人》,覺得他書中關於中國人的複雜性還是對的。中國人不夠開朗,太喜歡猜忌,總是先懷疑對方,再從不同的方面考證,然後得出一個結論。
我在土耳其工作的頭兩天,我就犯了這個毛病。Emre在工作的星期一下午,很熱情地邀請我去他們家吃飯,他說我不介意的話甚至可以在他家裏過夜。我想,臨離開香港的時候,ILOP的輔導員曾說過要我們小心,如果一見面就提出去家裏吃飯的,最好就不要去,以免生事。於是我推説如果要過夜,還得回家拿衣服,算了。Emre當即說,不如星期二或者星期三吧。我敷衍著,既沒好意思告訴他不去,也沒有確認哪一天去。那天下午,Emre和我討論了很多話題,又提到他有一個未婚妻在家鄉Eskişehir,明年如果攻讀博士就把她一起帶去。看樣子,是個好人。但是我還是沒有決定要不要去。一直到下班,我們再也沒有決定哪一天去,什麽時候去的問題。
第二天上午,剛剛上班,Emre突然問我有沒有帶睡衣。我想,是不是我聼錯了?後來才明白他覺得我今天會去他家。我面露難色,忙說,自己沒有帶衣服。Emre說,沒事,我有,晚上我借你。幸好昨天基本確認Emre沒有惡意,我才靜下心來,接受了邀請。
一個上午,我就不停地在想,自己怎麽猜忌心那麽重,怎麽就沒有發現,土耳其人原本就是那麽熱情的呢?自己爲什麽不想去的時候,又支支吾吾,不肯明説呢?Emre確是有問我去他們家合不合适的呀。想得自己好像很不是人似的。
憋到中午,終于和Emre坦白,告訴他其實中國人是很複雜的,接受別人的邀請,尤其是陌生人的邀請,還要對對方考察一番。如果日子沒有講定,很有可能其實就是不想去……
好在,Emre沒有生氣。倒是告訴我,其實土耳其人見到陌生人,通常都會很熱情地邀請對方去家裏坐坐。
下午Emre藉口幫我整宿舍上網的事,給我們請了一個假,很早就帶我離開了TOBB。(這件事我一直不是很舒服,有種負罪感,因爲Emre告假之前,也沒有和我商量;同我離開之後,我才發現他也沒有想幫我整上網的事。他只是想帶我參觀他的大學和家。)
TOBB-ETU位于市中心西北面,長途汽車站AŞTİ附近,面積不大,只有兩棟樓。四年前建成,設施挺齊全,據説師資也不錯,又有TOBB這個半官方的大機構坐鎮,在Ankara也算是個值得信賴的大學了。
Emre的家離大學不遠,其實是和別人合租的一套公寓房。四個人都在TOBB-ETU讀書。Emre和他弟弟Murat都是大三,多工商管理的,Beysin和Yusuf是讀大學預備班(在TOBB-ETU,進入專業課學習前一年要完成一年的英語語言學習,因爲在土耳其通常英語從小學四年級上到中學四年級,中學的最後兩年是沒有英語課的,但是TOBB-ETU是少數幾所用英語教學的大學)。房間挺大,三室一厛,廁所與衛生間採用了土耳其傳統的分隔式,還有一個廚房。因爲Murat和我一樣,都很喜歡社會學和政治學,所以在客廳裏,我們聊了很久關於政治的東西。從美國到中國,從世界到地區。Murat問我西藏問題,我問他們對於近期大學頭巾禁令風波的看法。
晚上在Emre家裏吃飯。他們四個學生平時是輪流做飯的,今天因爲我來做客,Emre幫他弟弟一起做,讓我坐在一旁觀看,還說客人要招待好,不能讓客人幫手做飯。晚飯時席地而坐的(地上有地毯,再地毯上鋪報紙),因爲沒有合適的桌子,也因爲Emre本身不喜歡做桌子。有西紅柿、黃瓜、炒米粉、茄汁土豆、土耳其餃子、湯、麵包、酸奶和可樂。我想應該在當地都算是很豐盛了。邊吃邊看球賽。土耳其人喜愛足球是出了名的,把足球當作人生的一大樂趣。Murat在看球時,發現解説有幾個地方說錯了,便生氣地說:“不知道就不要做解説了!”席間,Beysin還邀請我下星期和他們踢球,要不是我不會踢球,説不定我下個星期可以和他們有一個美好的下午。晚上我們還吃了Baklava(千層酥餅)——土耳其的很多甜點都是非常甜、膩的。
夜晚就睡在了Emre的房間,而他卻和他弟弟、Yusuf和睡一間房了。


2008年6月11日-6月13日
這三日的生活每天有一個主題:了解土耳其、伊斯蘭;準備周末旅行;新希望。
和Emre的關係一直很好,他是一個挺虔誠的伊斯蘭教徒,對土耳其國内的很多事情也有自己的見解。以前在港大的時候聼”Islamic Perspective”課的時候,對於伊斯蘭教的認識只是停在表面,和別人的語言中,而現在,則是真正面對了真實的伊斯蘭。確實,伊斯蘭作爲一種宗教,原本並沒有殺戮、恐怖的含義在内。真正的伊斯蘭教徒也不視那些進行殺戮、恐怖活動的人為真正的穆斯林。而在我們的時代,將一個宗教標簽化,不少人將伊斯蘭認爲是恐怖的宗教,將穆斯林當作是恐怖分子,實在是時代的可悲。即便是在伊拉克的遜尼派、什葉派之爭,在某种程度上也不完全是宗教的問題。兩派有分歧,古以有之,但是並非總是有如此的衝突的。
週四自己準備周末的旅行,Emre給了很多建議。雖然Lonely Planet上有很多信息,不過因爲不夠時間從頭到尾的看,有人提一些好的建議,會使該書的使用變得方便、實用許多。Emre中午還同我一起去買車票,實在是關心備至。
今天確實是一個充滿新希望的一天。雖然依然沒有工作,但是下午參加了部門的一個party才知道原來這個星期因爲我們的manager調走了,新manager沒上任,所以才沒什麽工作,下個星期應該會好一些。而聚會則是為新manager接風,為另一位同事過生日(原來土耳其人生日蛋糕上除了蠟燭,還會插焰火棒!)聚會完,遇見Ms. Karaloglu,和她無意中聊起周末去Konya旅行的計劃,她非常熱情地向我介紹她以前的一個Konya來的intern,並聯係她讓她明天接待我。
回到寢室,才知道我的同房今天也入住了。是一個美國exchange回來的土耳其人,和他聊了一小會兒,他便到同學那裏開party去了。雖然每個星期,他可能不會回來住很多日子,但應該都會同我生活的很開心。
晚上,Mustafa的同房Fatin和Mustafa一起來看我。原來他從英國exchange回來。他說很能理解我們exchange的處境。有什麽問題讓我只管找他。
今天真是開心,似乎在土耳其的生活一下子充滿了新的希望。


2008年6月14日
周末終于來臨,我踏上了前往Konya的旅程。這一次的旅程是伊斯蘭之旅,探尋土耳其境内最爲神秘、也相對較爲保守的伊斯蘭傳統勝地:Konya。該城是土耳其第六大城市,因爲這裡是Seljuk empire(塞爾柱帝國)的發源地,並安葬著偉大的Mevlana(梅烏拉那)而聞名。
Ms Birsen去年的實習生Adiya在Konya的長途汽車站(Otogar)等我。她很熱情的向我介紹Konya的一些基本概況,並帶我去她家吃用餐。那是一大家子,她父母、兩對叔父叔母以及她的外祖母都住在那裏。他們家有一個大花園,我們剛到的時候就坐在花園裏有秋千的地方,品嘗她叔母和幾個孩子搖晃門前大樹落下的那些熟透了的dut(桑果)。那些桑果很甜美,不過吃完以後手上全是紫色的汁液,洗也洗不掉。Adiya的母親為我們做了早餐,和Adiya的表弟和親弟弟聊得很快樂。
Adiya帶我前往參觀Mevlana Museum。正如evlana的名言:“來吧,不管你是誰,/就算你可能是/一個無信仰的人、一個異教徒或一個拜火教教徒,來吧。/我們不會讓人失望。/吉市你已經違背/你懺悔一百次的誓言,來吧。”每年都有大量遊客前來參觀。在這裡,那些穆斯林祈求真主的保佑使得他們如願以償。
在博物館可以看到Mevlana和他的兒子Veled蘇丹的棺材,而博物館周圍無數的棺材、墓碑則清晰表明人們對Mevlana的景仰。在博物館,還可以看到Dervish(旋轉托鉢僧)的生活和辦公場景模擬。
從Mevlana博物館出來,我們參觀了Koyunoğlu博物館和İnce Minare修道院。前者是一個私人博物館,零亂的存放了各種不同的展品,從化石、出土文物,到土耳其錢幣、Konya老照片,甚至還有一些動物標本。但是這裡的東西和Konya人的生活和文化息息相關,還是值得掃上一眼。可惜前去的人是非常地少。後者則是木器和石雕博物館,在那裏你可以看到Seljuk empire的很多木雕和石雕。那個雙頭鷹的雕刻會使你恍然大悟,原來Konya的市標圖案就來自于這個塞爾柱文化的產物。還有一對天使石刻,明顯是中國人的造型(有書籍說是蒙古人,不過我覺得也很想漢人),非常有趣。但是在我眼中,其實那裏的屋頂花紋和大門妝飾花紋可能比那些展品更有趣。每一個展廳的屋頂都呈現不同的圖案,而這些圖案使人暈眩,一圈圈、一層層,富有神秘色彩。而博物館的宣禮塔則在20世紀初被一次閃電劈掉了一半。
Konya最富特色的是城市到處是不同的Cami(清真寺)。從Alaaddin Camii到Şemsi Tebrizi Camii,甚至有見到把警察局建成清真寺的造型。或者也許是吧一個小清真寺改造成了一個警察局?這些清真寺的都非常有特色,但是我得經驗是,如果再土耳其下午透射一切的強烈陽光下,在好的清真寺也難免流于普通,難於有明暗的光線對比和神祕感。但是在晚飯后的夕陽下,你的照片會變得非常有韻味。(土耳其夏季的白晝很長,夏令時的晚上七八點鐘依然能見到夕陽,有足夠時間瀏覽一些清真寺並拍照。)
夜晚,懷著崇敬的心情前去看著名的Sema(旋轉托鉢僧儀式)——自從去年的梅夫拉那節之後,每星期六在Konya Kültür Merkezi(Konya文化廣場)都有免費演出。早前就聼人說那時一個很無聊、不很精彩的節目。但是我想,你觀看Sema的時候一定要記住這是一個宗教儀式,那些Sema Zen(旋轉托鉢僧,自從Atatürk認爲Dervish阻礙了土耳其的發展,下了禁令之後,即使因爲保護文化遺產而留存旋轉托鉢僧已失去了在奧斯曼帝國的政治地位,因爲也不再被稱爲Dervish,而改稱Sema Zen)不是在表演,而是從儀式中使自己同真主阿拉有更深層次的結合。那些Sema Zen在旋轉時確實如同一朵朵白色的鮮花盛開,他們是將自己深深地奉獻給了真主。在我觀看的表演中,還有幾個孩子,其中一個看上其可能只有不到十嵗。雖然現在的公開Sema大多只是一種表演,但是如果讓一個十嵗的孩子參與到這樣的表演中,可見其父母對於他的期望、對於真主的敬愛和對於教派的深信不疑。宗教對於人的影響(有時也許是束縛)如此之大——也無怪乎Atatürk當時覺得Dervish的保守會阻礙現代土耳其的發展了。


2008年6月15日
總體來説,遊覽Konya並不需要兩天的時間。集中的話,一天就夠了。所以今天我獨自前往Sille,Konya附近的一個小村莊。那裏有兩座小教堂。其中一座是圓頂的拜占庭教堂Ayaelena Kilisesi(聖海倫教堂),是君士坦丁大帝的母親創建的,20世紀被當作了清真寺來使用。粗粗看,教堂並不起眼,主要是未經雕琢的石塊砌成,也不宏偉高大,但是卻可在那粗糙的外墻上找到一些精細雕琢的石塊,呈現比較明顯的基督教文明特徵。
在Sille的會是非常短暫的,儅你登上Küçük Kilese(小教堂)附近的山頭,眺望周圍的依山而建的鎮上的房屋,和一些特殊的山洞,在Sille的旅程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但事實上,沿著Sille向山的深處進發,依然可以看到連綿的山丘。行十多分鈡左右,還有Sille的野營場所。繼續向深處行,如果運氣好,有人願意搭載你,你可以迅速的到達下一個村莊。
下一個村莊据Sille大約五公里左右,那個村莊有好幾戶人家正在建造新房;在那兒,一戶人家邀請和喝恰伊茶(Çay)。在我返回Sille途中,那戶人家的男主人開車追上我,並邀請我前往他在Konya的制鞋作坊參觀。
該制鞋作坊位于Konya的鞋城Aykent Ayakkabıcılar Sitesi,幾乎全部是清一色的手工小作坊。每個作坊都有自己的牌子,不少鞋會被運到中國再處理、加工。參觀男主人Osman Çalışır的制鞋作坊時,感覺就像是溫州人早期的那種私人企業一樣。在工廠坐到了下午,幫他搬運貨物,還有機會騎自行車在謝城兜風!下午由他把我送往Otogar(長途汽車站),自己去Samsung送貨去了。
回到Ankara已是晚上八點半。路人指點坐dolmuş(小巴)囘Bilkent University, 不過車子只經過Bilkent鎮,並不到大學,害得我自己負重前進,大約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宿舍。不過倒是是我更爲熟悉Bilkent周圍的交通道路了。

No comments: